不如不见

许仰止在阴雨连绵的五月底再次不约而至。

我仔细一想,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到我这里来了:“好久不见。”

一如既往地,他无视我的恍惚,也不理会我的寒暄。省略废话直入主题:“我又和他见面了。”


“真是作得一手好死啊……”我给他泡上茶。

“不喝了,任何引起多巴胺分泌的饮料对我来说都是暴风猛虎。”然后他点了一根烟,“我最近在修炼静气。”

“……”我也不打算戳穿他的自相矛盾,因为我迫不及待想了解他最近几个月的逗比(或者悲惨?)生活:“所以,情况是?”


“情况就是,他毕业了。出于礼貌邀请我去参加他的毕业照拍摄,我出于礼貌婉拒了一通。可还是屁颠屁颠就去了。”

“然后呢?再度求爱?未遂?”我有点不耐烦,这算啥?毫无劲爆之处!以我对许仰止的了解,之后绝对有兴风作浪的转折。

“求个卵哦……”他连白眼都懒得翻了,“我是未成年人吗?在这种时候还要出风头给自己难堪?毕竟他爹娘、亲朋好友甚至新欢旧爱都在现场。”

“那你怎么做?躲在亲友团里暗自神伤?”

“没有,躲在角落里独自尴尬不是我的风格。神探夏洛克告诉我们:在一场狂欢、一次聚会、一个派对里,有一种人最容易被人群忽略却也最容易自我隐藏——摄影师。幸好,我本身就是从事相关行业。所以,一整天我都以御用摄影师的名义端着单反绕着他转,拍他穿正装学士服;拍他和他爹娘;拍他和他亲友同学;日哦,还不得不拍他跟他前前女友、前女友及将要成为现女友的各路红粉知己的亲密互动。也幸亏如此,一整天下来大家相处得还算轻松自在。”

“哦……”我没有掩饰住自己的失望,也是有点低估他。

“一天忙活之后,他就请到场的亲朋好友到酒店吃饭。你也知道,酒席这种东西我本来就很不会应付,喝了两口酒就借醉逃了。”说到这里他突然有点义愤填膺,“不得不说这小直男人缘还挺好,酒席就摆了几桌。有必要么?毕个业而已,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过六十大寿!”

“静气,静气。”我赶紧为他点了一根烟,然后忍不住嘴碎,“虽然你的表情是狰狞的,语气是不屑的。但我还是隐隐约约听出了一种——明明很想夸自家老公、但又不敢明着来、只好刻意贬低之——的自豪感呢……”

一时之间场面有点尴尬,我看着他脸色变白、再变红继而又变白的周而复始的过程,脑子里只剩下“他要打人了!他要打人了!”的念头。


而事实证明,我又低估许仰止了。

在目睹了他脸色风云变幻,山雨欲来风满楼整个过程之后,我并没有发现他表现出任何暴力举动。

相反的,他有点泄气了。


“以前每次跟他见面,都像是检查一遍试卷,试图找到他爱我的任何蛛丝马迹。然后在每次告别后,回忆种种迹象,冷静地推敲出他从没有喜欢过我的结论。这是一张没有任何纰漏的试卷。”

“那又何苦再见面?何苦一次次折磨自己?”

“我只是慢慢发现,求之不得对我来说也可以是弃之不舍,苦难对我来说也可以是极乐。而不管心境如何转变,我都无法否认他是美的,他真真实实存在在我的世界里并发着光。这样的存在,对现在的我来说弥足珍贵。”他的语气波澜不惊,“以及,何苦这个词你用错了,我不是虐恋患者。我有的是足够的平常心,来面对人世无常。”

我愣了半晌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
我突然想起一句话,并脱口而出:“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。”

许仰止倒是笑得很豁达:“对!所以你,永远不用试图叫醒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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